For You(1 / 2)
For You
“你们俩怎么看?”
立春的日子飘飘洒洒半场雨,木质窗棂抹印屋外景,隐约看见一处四方池塘,廊檐落雨,在清凌碧绿池水里激起水涡,五颜六色的池鲤游曳浮泡。
周虞音接了茶,低垂着眼将手里的茶盏和盏托一合,未喝一口便放上桌,动作不轻不重,滚沸茶水已从里头漾起一圈荡珠。
并排坐着的陆隽和夏至深全场绷紧身体,面对两侧各自的家人。
完全还没缓过神来的两人面面相觑,夏至深搁放板正的手微不可察轻栗,喉腔干涩:“你们的意思是想让我和陆隽订婚?”
“不是我们想,”放下刮抚盏缘的茶盖,周虞音温笑看向他们两人,“而是在征询意见。”
室内暖气似乎升腾,陆隽僵直的背脊冒出汗,目光对上他们,他牙帮咬紧,干脆破罐子破摔:“你们什么时候发现的?”
“年轻人就是年轻人啊,你们这个年纪正是控制不住情感的时候,更况且还不知掩饰,我们又不瞎。”陆祁和面色平和,慢条斯理道。
“爸爸妈妈不是迂腐的人,既然你们两情相悦,咱们也不能棒打鸳鸯不是。”
“确实算不得什么,”坐在另一侧一直未吭声的夏延搁落茶盏,轻描淡写揭人短,“毕竟你俩当年私奔的事可是把陆周两家闹得人仰马翻。”
“这叫‘我爱你愿意和全世界为敌’,人年轻总有热血的时候。”从来没后悔过当年为爱情赴汤蹈火,陆祁和满心满眼全是周虞音。
“你和我比也不遑多让吧。”
夏延垂眼微顿,和陆祁和对视时两人心知肚明。
“雪栀。”
周虞音许久之前便飞到海城找过姜雪栀谈这件事,其实她们早已各自知晓两个孩子间的情愫,当聊起时惊讶之余也只是无奈一笑。
孩子不是父母的附属品,他们需要属于自己的生活。
姜雪栀弯眸望向俩孩子:“你们自己决定就好,我们当父母的只管帮你们解决。”
给予爱的人总会成为避风港,成为养育鲜花的温室,所有的正向反馈与正向期待都是在富足又隆重地爱着,繁茂参天大树。
默不作声的两人站起身,随后沉默双膝跪在地上,少年人的身躯高大又单薄,颤栗的声色里滚落大颗泪珠。
“对不起……”
这个世界装聋作哑又避之若浼,而父母爱屋及乌的本能,宁愿忤逆所有,也要为他们摇摇欲坠的薄弱保护壳遮住周遭风雨。
“哎呀,”还没等怔住的父母回过神,在一旁坐着吃糕点充当吉祥物的夏温煦第一个看不下去,急忙起身去扶他们两人,“你们干什么啊?”
“这么好一件事,哭什么哭。”
“男子汉大丈夫不许哭!”
正情到伤心处的两人一愣,纷纷擡头去看,焦急的小姑娘死活拉不动他俩。
夏至深擡起手背蹭过脸,眼眶泛着薄红,顺着她的力度起身,随便拉起陆隽。
“谢谢爸爸妈妈和大哥,”陆隽胡乱擦掉眼泪,哭腔掩不住,看向他们后对夏温煦扯出一个笑,“还有妹妹。”
同样当吉祥物的周嘉蕴终于松口气,茶盏落桌,他朝几位温和笑道:“茶也喝不饱,我听说霁竹阁的菜不错,来之前订了雅间,想来差不多可以去了。”
“妹妹是小孩子,应该是饿了。”
忽然被点到,夏温煦看向那位端方雅重的大哥,虽然不解但还是诚实点头:“反正都差不多谈好了,可以吃午饭了嘛。”
“走吧,这茶确实顶不住。”陆祁和起身。
等四位长辈起身走之后,周嘉蕴拍拍两人的肩,宽慰道:“看来我不用再担心了,毕竟咱们爸妈真的很开明。”
“你们现在可以安心正大光明在一起了,但在学校里还是要注意些,我可不想被请去谈话。”
“谢谢哥。”陆隽和夏至深相视而笑,对周嘉蕴道谢。
三个小辈落在后面,夏温煦从包里翻出两个礼盒,递给他俩:“订婚礼物。”
“什么?”目光落上她笑意晏晏的脸容,夏至深擡手接过,心下微涩。
“我专门去茴芜寺求的姻缘线,编了好久,”夏温煦双手背过身后,歪头踮了踮脚,“用菩提玉穿的珠串,你们一人一条。”
“等以后你们结婚的时候我再送其他的。”
羊脂白玉陷在黑丝绒盒内,细雨蒙蒙笼晕冷泽的暗光质。
陆隽指腹触碰上,忽而一顿:“这么说,你早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了?”
“当然了,”明媚样貌氤氲娇俏,夏温煦骄傲扬起下巴,“我和我哥相处十几年,他看你的时候眼里的温柔藏都藏不住,每次都这样,我一眼就看出来了。”
“是吗?”
听完她的话,完全第三视角旁观者清晰又客观的切身体会,陆隽嗅到雨落雾起的冷息,像极这人既不显山也不露水的情绪,让他不小心窥探隐晦的浓重。
窃喜入了神经梢络,他凑过去明知故问:“这样啊?”
“吃饭。”平淡瞥了两人一眼,夏至深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。
——
黑奢原石办公桌边角立着一尊同色系香炉,袅袅浮浮清薄的香雾,夏至深走近:“爸。”
“有空下棋吗?”摘下眼镜,夏延站起身询问。
原以为他会有事交代,夏至深迟愣片刻后点头:“好。”
占据一整面墙的落地窗外可见植栽一片复瓣朱砂台阁梅花林,还没到花期,只得见直伸或斜展的桠枝,与开始冒尖的绿叶苞。
雾雨纷扬,压了梅树一枝又一枝。
“后面的打算是什么?”撚起白玉子落下,夏延问。
黑子压进指腹,夏至深轻呼出一口气:“我想做翻译。”
等子一落,棋盘局势剑拔弩张,内室暖意混濯香雾,平添几许风雨欲满楼的紧迫。
“你自己定。”夏延神色自若,不紧不慢落棋,瞬间将紧绷化干戈为玉帛一般平静开来,他擡眼,“方向是?”
“去上面。”棋玉在掌心磨蹭,夏至深如实回答。
波澜不惊颔首,夏延不干涉:“有把握可以试一试。”
“爸,我……”
夏延看他:“怎么了?”
“关于我和陆隽这件事,”陆家父母和自己妈妈的态度很明确,但他的意思夏至深没敢去深究,但还是思虑许久才打算开口,“你怎么看?”
观察棋盘的夏延从棋罐里随意拿出一子,闻言不解道:“你在担心什么?”
“虽然我不太在意门第,但陆家和夏家门当户对,结为亲家两方乐见其成。”
“更何况这是你们自己的事,我们作为长辈,见你们高兴就心满意足了。”
“爸,”掌心里的棋子落进玉罐,夏至深眼睫颤了息,“谢谢你。”
低垂的眸微凝,夏延手指下意识曲起时轻笑了声,视线搭上他那边的棋罐:“该你了。”
得到他的示意,夏至深情绪渐入欣喜。
“好。”
——